2020年6月7日
朋友在WhatsApp個性表述中寫上「富貴非吾願，帝鄉不可期」的名句，此乃出自東晉文豪陶潛的《歸去來辭》，意指金錢及享樂並不是他所需要及祈求的東西。我想朋友的意思可能有二：一、朋友視錢財如糞土，不好高騖遠；二、警惕人們不要存逐利之心，否則只有期盼不可實現。如果朋友曾經追逐名利，但未竟全功，最終毅然放棄，那是可以理解的。陶潛也在官場十三年才發現了誤落塵網中的道理，最後卻守拙歸園田；然而勸導他人不要爭取個人利益，甚至放棄一切人生目標，我想那是極大的不妥。
孔子說：「君子喻於義，小人喻於利」，這是儒家對君子與小人的區別。儒家所指的利是私利，即個人利益。中國傳統文化受儒家對個人利益的貶抑，人們對謀取私利因而有所顧忌。經濟學之父亞當史密斯在《原富論》中有這樣記載：「我們每天所需要的食物和飲料，不是出於屠夫、釀酒師或麵包師的恩惠，而是出於他們的自利打算」。是的，今日社會上林林總總、各式各樣的商品供我們選擇，增添了大眾的生活福祉，其原因不可能是提供這些商品的人為了增加社會福利的目的所導致，最有可能是由於他們為了圖利，竭力製造人們所需要的東西。因此《原富論》繼續說：「我們不要喚起他們利他心，而說喚起他們的利己心。我們不說自己有需要，而說對他們有利」。
利己心對社會有利在邏輯上是正確的，但是在實踐自利目標的時候，需要隨時衡量著目標是否能夠達成，假如一旦發現目標過高或根本不能成功，便必須修正或放棄原目標。西漢太史公司馬遷在《史記貨殖列傳》中說：「天下熙熙，皆為利來，天下攘攘，皆為利往」，意思是普天之下芸芸眾生熙來攘往，都是為利益在奔忙。縱然擁有千輛車馬的王者，享有萬戶封地的諸侯，治理百家的士大夫，尚且擔心貧窮，何況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呢！所以逐利之心是容許的；富貴與帝鄉也可以期盼的，唯獨害人之心就必須遠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