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濟學如何應用於真實世界
2017年1月8日
經濟學作為社會科學，它之唯一目的是解釋真實世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。日常社會上對經濟政策效果分析，或對股票證券等金融行情分析，都與經濟學「解釋」這個詞彙有密不可分的關係。將真實世界發生的現象及人類行為用經濟理論來解釋，稱為「經濟解釋」。本文的要旨是闡述如何利用經濟理論解釋真實世界。
經濟理論解釋社會現象的方法
一切人類行為必有其規律，由於有規律，所以能被解釋。由眾多人組成的群體社會而出現的現象，都是由這些人的行為聚合而成。因此，要解釋社會現象，從分析人類行為入手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如何從人類行為的規律去找尋它的原因？便需要找出行為的局限條件。用經濟理論解釋人類行為，對經濟局限的認識也就不可缺少。下文指出能夠作為解釋現象及行為的理論之特點，並簡單地闡述如何用理論來解釋社會現象。這裡所指的理論當然是經濟理論。
一切現象或行為需用理論來解釋
所有社會現象或人類行為的共同特徵是可以被觀察及有規律地存在，因此都屬於事實。從科學角度看，解釋事實需要使用理論。我們看到天氣悶熱，不久便有颱風出現，颱風出現固然是事實，假如用天氣悶熱這個事實來解釋颱風出現這個事實，便會產生兩個困難：一是，如果甲現象發生會連帶乙現象發生，我們就把甲現象來解釋乙現象發生的原因，然而世上的現象規律何其多；颱風出現之前多天往往會持續陽光普照，那麼陽光出現也可能成為颱風發生的原因。若所有規律都能夠自我解釋，在任何一門科學之內，理論就會汗牛充棟，欠缺一般的解釋力了（張五常 2001）。二是，有規律的現象，在不同的情況下，其規律可能有所改變；天氣悶熱有時是將要下雨的先兆，如果天氣悶熱卻沒有颱風，或颱風來臨前天氣不怎麼悶熱，那麼理論又如何自玄其說？
理論是抽象的形式體系
解釋現象的理論必須是一系列由推理形成的語言所構成，由於理論無須經驗含義（Experiential Implication），所以容許如天馬行空般的抽象語言。所謂經驗含義，指的是可以在真實世界觀察得到的事物。經濟學上邊際效用遞減定律（Law of Diminishing Marginal Utility）便是典型的抽象理論：物品的邊際效用隨其數量之增加而遞減。什麼是邊際效用？我們無法在真實世界中觀察，而定律卻說效用是人們對物品的偏好（Preference）程度；邊際是一種量度方法，要對抽象的事物進行量度，是一件我們難以想像的事情。
運用經濟理論解釋真實世界之程序
上世紀60年代，經濟學在研究之範圍上出現了突破，過往重視向政府獻謀施策、力主改進社會為己任之職責；現在轉而關注真實世界，並以解釋身旁的事物為潮流。原因自可追溯至50年代經濟學方法大辯論，當時由美國「芝加哥學派」（Chicago School）所倡導的「科學方法」，現已成為解釋真實世界的工具。以下是「科學方法」解釋世事之步驟：
一， 發現行為及現象：一個行為或現象必須可以被觀察，才值得加以解釋。而且該行為或現象是大眾所認同。太陽升於東方，降於西方是可以觀察到的現象、耶穌用五餅二魚使五千人得以飽食卻無法被觀察。因此若要解釋“為什麼太陽從東方升起，在西方降落”是可以的、但要解釋“為什麼五餅二魚能夠使五千人吃飽”便無能為力了，因為它只是聖經之記載。「世上最愚蠢的事情是解釋未曾發生的現象」（張五常 2001），就是這個道理。再者，太陽是世上所有人都能夠共識的物體、耶穌是否存在，世人並沒有一致的共識，所以前者是客觀現象；後者只屬個別人所認同的事情。
二， 建立公理假說：所謂公理是構建理論的邏輯起點，它的作用是說明一些概念，但它永遠不能被另外一個概念所說明。譬如要說明甲概念，我們將不得不借助乙概念，要說明乙概念，又不得不借助丙概念……如此等等，總有一個概念是不能用別的概念來說明的，相反，它是用來說明別的概念的邏輯基礎，不然就會陷入迴圈邏輯（謝作詩，李平 2007）。世上的公理多的是，數學方面之「歐氏幾何」、物理學方面之「牛頓力學」、經濟學方面之「消費者理論」等皆為公理體系。當我們遇到一個行為或現象，並試圖加以解釋，首先需要構建一項理論公理。當然以經濟理論解釋行為或現象的公理必然是「需求定律」。
三， 建構邏輯體系：有了公理，我們便對之進行邏輯推導，繼而作出一般性的邏輯結論。若以「需求定律」為例，它指的是「當價格上升的時候，人們會減少對物品的需求量；相反，當價格下降，人們對物品的需求量便增加」。依此邏輯推理，得到如下前提假說：「代價低，人們行為的動機愈高；代價高，人們行為的動機愈低」；再推下去，對於任何情況都符合上述推論。最後可以得出結論：「所有人都是為了滿足本身最大利益而作出選擇」。這就是經濟學假設人是「自私」的結論。
邏輯結論是否正確並不重要，重要是結論之推導過程要嚴謹可信、而且公理之間是否滿足相容性、獨立性和完備性（謝作詩，崔萬田 2007）。
四， 尋找局限條件：由於理論是描象的形式體系，所以不能直接對理論進行驗證；然而不作理論驗證，無法獲知它的解釋力，這就不能算是科學了。因此需要對擬作解釋的行為或現象，找出它的局限條件（又稱「驗證條件」），如果該局限條件與理論之前提假說又吻合，那麼該理論便有可能成功用以解釋這行為或現象，當然有效與否還需要通過事實驗證的過程。
假如用「需求定律」來解釋「為什麼晚間的失竊案件較白天多」這現象。很明顯該現象的局限條件在於白天及晚間之分別：白天街上行人熙來攘往，竊匪意識到潛入別人屋裡被發現的機會，當然較晚間夜深人靜時為高。這局限條件與「需求定律」的前提假說（代價高低）不謀而合。因為代價高，行為的動機低；代價低，行為的動機高，所以「需求定律」便有可能與上述現象之解釋有關。而白天及晚間之局限就成為這現象的局限條件。
五， 推導可能被事實推翻的含義：理論要能解釋行為或現象需要能夠推導出可能被事實推翻的含義（又稱驗證條件），目的要用事實來對理論進行檢驗。抽象的理論我們無法觀察及量度，惟有透過理論所推導的含義，才能在現實世界裡找到真實現象來驗證。所謂「可能被事實推翻」的意思，是所推導的含義必須包括「對」及「錯」的可能性，例如「四足動物有兩對腳」及「一幅全白的牆壁有污點」都不能成為驗證含義，因為前者不可能錯、後者則不可能對。
仍用「為什麼晚間的失竊案件較白天多」為例。依照「需求定律」的前提假說及現象的局限條件，我們可以推導出如下含義：「人多出沒的地方失竊案件較少」。首先，眾所周知人多出沒的地方竊匪造案容易被別人識破，因此造案的代價大，它滿足「需求定律」的前提假設；其次，由於代價大，竊匪斷不會貿然造案，所以它滿足「需求定律」的結論。此含義可貴之處，是「人多出沒」及「失竊案件較少」都可以在真實世界裡觀察及量度。
六， 根據事實驗證含義的真偽：驗證是評估理論對行為及現象具有解釋力的重要程序。要驗證必須拿證據作檢驗，事實就是檢驗理論的證據。通過可觀察的事實檢驗由理論所推出之含義，如果吻合的話，理論便被證實；否則或放棄該理論、或在理論加上其它約束條件，再拿事實作驗證，或許能夠將該理論挽救回來。
含義驗證的方法有兩種：一是直接驗證。例如檢驗某因果關係，“結果A是由於原因B所導致”。直接驗證就是在現實中找出在B出現的情況下，A是否跟隨著出現，假如是的話，上述關係便被證實；二是反證法。在現實中找出沒有B的情況下，如果A也沒有同時出現，那麼上述關係亦被證實。
一般而言，反證法是普遍使用的驗證方法。例如我們驗證「天下烏鴉一樣黑」這個命題，當然我們無法把世上所有烏鴉捕捉來看是否全都是黑色，來檢驗這個命題；我們只可從目前所能看到的烏鴉顏色作檢驗，只要未曾發現一隻不是黑色的烏鴉，「天下烏鴉一樣黑」的命題便算是被確證了。基於這個原因，足可解釋行為或現象之理論，並非就是恆久不變的真理，有朝一天或許會被事實無情地推翻。
在「為什麼晚間的失竊案件較白天多」的例子裡，我們可從兩方面作驗證：一是，調查人多出沒的地方，檢視那裡的失竊案是否較其它地方少，假如事實確是如此，那麼含義便得到證實；二是，在人小出沒的地方作調查，檢視那裡的失竊案是否較其它地方多，假如那裡的失竊案並不算太多，那麼含義便被事實所推翻。
解釋與推測是同一回事
當某行為或現象被理論解釋了以後，行為或現象即受該理論約束。甚麼因素（局限條件）導致這種行為或現象，我們在分析理論前提假設及行為現象的局限條件時已心裡有數。所以在某程度上，局限條件可視作行為或現象產生的原因。從另一角度看，假如局限條件轉變，原來的行為及現象亦必相應改變。因此，我們可以觀察局限條件之轉變，從而推測甚麼樣的行為及現象會出現。故「解釋」與「推測」只是一個銅幣之正反兩個面，只是用了不同角度看世界。用現在角度看是「解釋」，用過去角度看是「推測」。